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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重工:我們如何告贏奧巴馬

2016-08-08 09:24:43

2012年9月12日23點57分,還差3分鐘這一天就翻篇了,時任三一電氣總經理和美國羅爾斯公司首席執行官的吳佳梁眉頭緊鎖,手心全是汗。他再一次掃視了一遍郵件內容,輕輕點下了發送按鈕,當頁面跳轉成“已發送”狀態,吳佳梁后背一貼椅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已經記不清這天晚上,自己問了多少遍身旁的夏廷康律師:“他們怎么還不來電話和解?”

吳佳梁發送出去的,是一份向美國哥倫比亞特區聯邦地方分區法院提交訴狀的郵件,被告是美國海外投資委員會(CFIUS),一個從未被挑戰過的絕對權威。這天是CFIUS調查結束,給出最終結論的日子。沒有消息,就意味著交易被否決并呈交奧巴馬處理了。

“盡量爭取。實在不行,我們就看看美國民主制度到底是怎么樣子的”,三一集團董事長梁穩根的話,是吳佳梁的定心丸。既然爭取到了最后一刻,還是沒有結果,那就奮起反抗吧。從吳佳梁提交這一紙訴狀算起,三一便踏上了海外維權路。

之后的1148天,每一天都極為煎熬。經歷過二十多年商海浮沉,吳佳梁從未想到,自己人生的又一次跌宕起伏,連同一個公司的命運,被放大在了世人面前。中美兩國的主流媒體都對此案進行了充分報道,我們回過頭來看2012年的媒體報道,發現當時所有媒體都認為,三一的訴訟非常有勇氣,但其實沒有實際意義,三一根本沒有贏的可能,也許三一只不過是想在形式上給投資者一個交代而已。

在三一的堅持下,漫長的三年訴訟路之后,2015年11月4日,三一與美國政府全面和解,三一撤銷對美國總統奧巴馬和CFIUS的訴訟,美國政府撤銷對三一強制執行總統令的訴訟。三一完全達到了發起訴訟的目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美國媒體用“罕見的”“史無前例的”“紀念碑似的”等詞語來形容三一的勝利。這次和解,替三一洗清了“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的冤屈,為三一的產品充分贏取到了美國市場。

更重要的是,三一通過一己之力,改變了一直以來CFIUS與外國投資者的不對等地位,扭轉了CFIUS完全不透明的做事規則。在CFIUS成立37年的歷史上,從未有人敢于叫板。但從此以后,外國投資者可選擇訴之法庭,CFIUS也要接受審查,受管制了。

三一訴訟奧巴馬和CFIUS的案例已經有了結局,而無數正在或期待走出去的中國企業,卻仍然面臨著一些憂傷的現實。

原中國商務部部長陳德銘說,“中國企業對美國每3美元的投資中,只有1美元獲得了批準”。

這些年來,中國企業在美投資被不公正對待、被侵權的事件屢次發生:

華為被美國眾議院情報委員會指控“威脅美國國家通信安全”;

中興被美國商務部指控“違背美國國家安全和外交政策利益”。

“威脅美國國家安全”“違背美國外交政策利益”“不實信息披露”“337調查”“雙反調查” 這一把把高懸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讓中國企業在美國市場上開疆拓土時,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尤其是在中國國力增強、競爭力提升,進軍高尖端行業之后,可以想見,障礙和不平等遭遇會越來越多。

三一是怎么陷入困境的?

在危難關頭,三一的高層是怎樣決策的?

三一憑什么直面權威,挑戰CFIUS和奧巴馬?

訴訟的背后,三一做了哪些準備?

為什么能贏?

有什么值得“走出去”的企業們借鑒?

為此,我們多次采訪了三一的當事人,在下文中,我們將試圖一一解答這些疑問。

挺進美國新能源市場

事情要從三一進軍美國新能源市場講起。2007年我國風電行業開始野蠻生長,無數巨型風電項目紛紛上馬。幾年大躍進,很快就帶來了過剩問題。

2010年行業寒冬初至,上市風電公司平均凈資產收益率從2007年的91%急速降至2010年的15%,部分企業巨額虧損,風場開始棄風,當年全國棄風電量一躍至39億千瓦時,占裝機總量的10%。

時任三一電氣總經理的吳佳梁備感壓力,他在國內風電行業利潤最高的時候,放棄了與成熟企業合作生產風機或者并購的道路,一直堅持自主研發和全產業鏈發展,導致錯過了贏利的好時候。

溫家寶總理在2010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鼓勵符合國外市場需求的行業有序向境外轉移產能”。吳佳梁感覺到了機會,迅速出動,當年8月19日,三一高管吳佳梁、段大為分別以20%和80%的比例出資,在美國特拉華州注冊成立了羅爾斯公司。

這家公司由吳佳梁和段大為以個人的名義成立,三一既不控股也不控權,是關聯關系。即便羅爾斯公司出了什么問題,也不至于砸了三一的牌子。

國內風電行業持續惡化,三一電氣的日子愈發不好過。至2011年年底,三一在風電上一共投入了31.5億元資金,遲遲不見贏利。風電產業園關閉、大量裁員,三一電氣風波不斷,吳佳梁也被三一集團降職處罰。風電行業大勢去矣,吳佳梁內心十分焦灼。

2012年初,吳佳梁思前想后,國內風電行業洗牌山雨欲來。與其在國內死磕,不如去美國開拓風電市場。他精心設計了一個商業模式——作為全球最大的機械工程設備制造商,三一在工程建設方面有很大優勢,完全可以作為總包商,在美國承建風電項目,等項目建成后,整體轉售給國內要謀求走出去和多元化的企業。

這一模式很快得到了國家開發銀行的肯定,同意貸款支持。吳佳梁很肯定自己看到的機會,急切地想替自己,也替大家解困。

對于新能源行業,美國政府一直有形形色色的支持政策,其中最有力的當屬美國的投資稅減免政策。吳佳梁反復研究這個政策,發現如果在當年(2012年12月)完成某個風電項目建設,實現并網,就可以領到30%的免稅政府現金補助。

恰逢當時希臘正處于歐債危機的風口浪尖上,各大希臘公司都希望快速出售自己的海外資產,拿著現金過冬。Terna US是希臘第一大電力公司Terna Energy在美國的控股子公司,在風能、太陽能、水電等再生能源項目上,對美進行了巨額投資。

風雨飄搖之際,Terna US急于想為自己俄勒岡州的Butter Creek項目尋找下家,通過撤出境外投資來力保希臘國內市場。

吳佳梁算了一筆賬,這個買點正好,按照三一建設速度,2012年12月發電站并網不是難事,加上30%的稅金補貼,確實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盡管三一集團內部對已經衰落的風電行業有不同的聲音,吳佳梁對自己的商業模式充滿了信心。

他在董事長梁穩根面前立下軍令狀,把自己在三一國際的股份抵押出去貸款,借由和段大為兩人私人注冊的羅爾斯公司來運作。吳佳梁雄心勃勃地想做出一個樣本來,用實際行動說服大家。

一切按照計劃進展順利。2012年2月28日,羅爾斯公司正式與希臘Terna US簽訂資產收購合同,以600萬美元的價格收購Butter Creek風電項目。

在開始進行建設之后,吳佳梁偶然聽說附近有以前的軍方化學武器工廠,其中一個風場還在海軍的模擬投彈禁區內——這個信息讓吳佳梁心中一驚,為什么在前期做盡職調查時,相關人員忽視了這些因素?但是看到施工建設一切正常,他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6月初,Butter Creek風電項目已經簽訂了正常建設和運營必備的所有商業合同,包括土地租賃合同、與電力公司簽訂并網協議以及15年的售電協議,并投入了1300萬美元建設資金,還聘請了當地一個小有名氣的越戰英雄來做項目建設總監。還沒建成,已經有買家主動來敲門了。

6月10日,急求國際化拓展轉型的億城股份與羅爾斯公司迅速簽訂了收購協議,將以3,840萬美元獲得建成后的Butter Creek風電項目。一切看起來都非常順利。

突陷風暴眼

風暴來得全無預兆。2012年6月,時任美國財政部助理副部長的馬克 加斯科威亞克(Mark Jaskowiak)突然致電羅爾斯公司,說CFIUS認為收購交易可能涉及國家安全,要求羅爾斯向CFIUS主動遞交報告,并建議羅爾斯暫停施工。

吳佳梁后來回憶說,自己完全沒有想到,這么小的投資也要報告,還牽動了CFIUS。他感覺到事情不小,立即帶隊去了華盛頓,找到了處理CFIUS問題有名的Steptoe &Johnson公司,聘請了CFIUS專業律師。6月28日,羅爾斯迅速提交了項目交易的相關報告。

7月11日,吳佳梁在華盛頓參加CFIUS聽證會——一年多以后吳佳梁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他對當日聽證會上那種和諧友好的氛圍始終難忘。

CFIUS官員例行公事般地問羅爾斯:為什么來美投資?為什么投資風電項目?為什么選擇Butter Creek項目?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也沒有任何人提出這個項目不能建或者不該建,只是說讓羅爾斯方面回去等結果。

散會后,律師們表示一切正常,吳佳梁心中大喜,感覺事情已經解決。當天他和律師抑制不住心中喜悅,一起到財政部邊上的五月花酒店,小酌了幾杯,以表慶祝。

7月18日,吳佳梁回京參加“選擇美國”投資論壇,面對上千位投資者對CFIUS提出的擔憂,他還用自己的經歷說服大家,力證CFIUS其實是個溫情、透明的機構,無需過于擔心。

可就在此時,事情急轉直下。

一周之后的7月25日,CFIUS以“涉嫌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為由,對羅爾斯公司的Butter Creek風電項目發布第一次臨時禁令,宣布將對該項目進行審查。

吳佳梁又驚又怒,這項目是從歐洲人手里拿過來的,憑什么到中國人手里,就變成威脅國家安全了?

事態變得嚴重起來,吳佳梁想到的最快的解決方案就是找一個美國買家,把這個項目賣掉。項目到了美國人手里,CFIUS就無權過問了。他當時身在國內,立刻遠程指揮羅爾斯的人去找華爾街的律所、銀行家。

8月1日,敲定買家,此時買方的條件已經相當苛刻,但也只能接受。一切談妥,8月2日上午就簽字。可天不遂人愿。

8月2日清晨,CFIUS發來了第二次臨時禁令,禁止羅爾斯轉讓。這道禁令離計劃的簽字轉讓,僅僅差了幾個小時。CFIUS的一記悶棍徹底廢掉了Butter Creek項目,不能動、不能用、不能賣、只能拆,還只能有條件地拆。

一千多萬美元的投資倒也不是大事,不過一旦“威脅美國國家安全”罪名坐實,按照美國現行的海外投資管理辦法,美方將可以隨意進出三一在美國的任何產業(包括廠區、辦公區域等)進行檢查。

更猛烈的風暴接踵而至,9月28日,奧巴馬下達總統令,苛刻要求強停、強拆,如果六十天內不作為,就會因藐視總統令而負刑事責任。

危難關頭 如何抉擇

三一信心滿滿的赴美風電之旅,至此變生不測,還禍及池魚,CFIUS確認了羅爾斯與三一的關聯關系,導致三一在美的其他資產也可能被CFIUS特別關注。到這一步,吳佳梁再不能進行“將在外”的處理了。8月2日,他緊急向三一集團做了匯報。

事后,脾氣火爆的三一總裁向文波回憶起看到禁令的感受,仍然心緒難平。那些刺痛人的字眼“立即停止”“威脅”“只允許在美國出生的美國人進入場地” 讓他感到“不受尊重,受侮辱,受冤屈,受刁難”。但生氣歸生氣,下一步怎么辦?三一董事會的所有高管,眉頭緊蹙。

三一惹上的CFIUS是家什么機構呢?

這是一個掌握外國投資者生殺大權的政府機構,成立于1975年,專門負責監控外國投資。CFIUS是個跨部門機構,由財政部牽頭設立,委員包括國務卿、國防部長、商務部長等9名成員,有權調查外國投資者在美的各項交易,不論行業、國別、金額。

一般情況下,CFIUS采用自愿原則,由企業自行選擇是否告知CFIUS自己的涉外交易。但是CFIUS也有權力審查未自愿告知的企業。在30 45天之內,CFIUS會給出審查結果。如果審查認定此交易無威脅,則該交易被視為安全。如果交易被否決或禁止,CFIUS不需要給出具體理由,并有權力對交易實施強制措施以降低國家安全風險,保障美國國家安全。一旦被CFIUS盯上,基本都跑不掉。

當CFIUS無法做出決定或做出禁止決定時,交易需要呈遞總統確認并頒布。1988至2012年遞交給總統的34起案例中,只有兩起被總統禁止,一起是1990年老布什禁止的中國航空技術進出口公司收購美國MAMCO公司案,另一起就是奧巴馬禁止的羅爾斯風電項目。

危難關頭,三一集團最高決策層里的其他八個董事,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董事長梁穩根。在所有人心中,梁穩根是三一的靈魂和主心骨。梁穩根的第一想法,就是通過外交手段來解決問題。他言辭真切地寫了一封信給奧巴馬,表達了三一在美投資新能源、為美國帶來就業機會的愿望。

另一方面,吳佳梁也一刻沒閑著,先去找美國駐華大使館的商務部參贊,結果CFIUS太強勢,商務部也說不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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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之余,吳佳梁心中一動,和政府打交道的活,不如去找職業說客。他趕緊飛回美國,一下飛機,就會見了華盛頓有名的華裔說客,幾經周折后,又聯系上了民主黨退伍上將克拉克將軍。克拉克跟克林頓是要好的老鄉,之前還差點競選美國總統,有名有勢有資源。他希望以自己的信譽和軍方背景為擔保,去游說CFIUS批準羅爾斯將Butter Creek項目轉賣給自己。

按照中國人的習慣思維,這等人物出馬,事情應該能有轉圜余地——吳佳梁對克拉克將軍寄予了厚望。

能不能打官司

靠高層聯系以及政治游說,不確定性還是很多——后來的事實證明,這兩個努力的確都是失敗的。

羅爾斯聘請的律師建議直接放棄項目認栽,可吳佳梁實在不愿看到自己的投資打水漂,這關系到他幾千萬的個人財產,豈能說放棄就放棄。

在安排克拉克游說的同時,吳佳梁也在做第二手準備。他咨詢了很多華爾街的律師,想起自己12年前在美國曾勝訴了一個100萬美元官司的經歷,心中倒也不發怵。

在美國奔波和游說期間,不斷研究美國政治和法律生態,吳佳梁越想越清楚,除了和談、游說,還有另一條路,那就是直接打官司。

叫板美國政府的底氣何在?羅爾斯是三一為了經濟利益而設立的一家企業,干干凈凈的民營企業身份,背后沒有任何軍方、政府背景支持。在突遇責難時,中國政府的態度也是希望三一自己解決問題,給他們提供精神上的支持。不論從美國“私有產權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流價值觀出發,還是從三一自身經濟利益至上、無關乎美國國家安全的動機出發,三一都有理由抗爭。

最緊要的,當時正值三一國際化戰略的重要窗口期,三一把國際化置于關系自身長遠發展的戰略高度。2012年初,三一收購德國普茨邁斯特,當年海外銷售額同比增長155%,公司正期望海外市場成為未來發展的新引擎。

不幸的是三一品牌以“威脅國家安全”被美國人質疑了,在這么重要的市場上被人誤貼了標簽,叫板的戰略意義遠遠大于實際意義。

就事論事,羅爾斯既沒有買敏感企業,也沒有買技術,是從歐洲國家手里買過來的,并且在同一個位置,有已經建成的風機,為什么換成羅爾斯就不行?CFIUS對不同國家采取不同標準,明顯是一樁冤案。吳佳梁想的是,不是我要告你,是你逼著我來告你。

吳佳梁動身去華盛頓找律師。他發動所有的關系,找到了號稱華盛頓最好的律所Bancroft PLLC。9月來臨之前,律師團隊迅速組建了起來,全是共和黨內最頂級的律師,包括美國前司法部副部長、美國海軍前首席律師、小布什總統時期的美國總檢察長、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實習生,由華裔夏廷康律師進行統籌組織和溝通。

在美國判例法的環境下,狀告CFIUS無例可循,反而給了這群精英律師最大的激勵。因為一旦成功,將成為美國法律今后遵循的“先例”。

9月1日,億城股份公告,由于美國政府審批進度發生變化,終止對羅爾斯的收購計劃。

9月9日,克拉克的游說確定失敗。

9月11日,三一與CFIUS官員會談無果。

9月12日,美方財政部主管CFIUS的沃寧以“從來沒有人挑戰過CFIUS的行動”為由,極力建議三一放棄交易。

打擊一個接著一個,董事會內部也出現了分歧,有人主戰,有人主和,有人主放棄,但沒人能說服對方。性情剛烈的向文波主戰,但面臨這么重大的決策,他說“這決定不是我所能做的”。

大家都期待著董事長的意見。放棄似乎是比較理性的選擇,風電本不是三一主業,從項目金額來看,對接近千億體量的三一而言,放棄也不算傷筋動骨。但一次妥協就能換得永久安寧嗎?梁穩根有些懷疑。況且三一的國際化戰略舉足輕重,如果放棄,代表著向一個市場妥協。

最后,梁穩根扔下一句擲地有聲的話:“盡量爭取。實在不行,我們就看看美國的民主制度到底是怎么樣子的!”三一集團董事會通過了這個決定。至此,決心下定,結果可能有很多種,即便敗訴,三一也沒有什么可以再損失的了。

9月12日24點,是CFIUS調查結束,給出結論的最后時點,如未給出,就意味著這份報告會呈交給奧巴馬處理。

中國人的本性,還是以和為貴,不到萬不得已,不打官司,吳佳梁其實仍抱著一線希望能和CFIUS講和。

12日當晚,五個律師和吳佳梁全部守在電話機旁,吳佳梁期望著電話鈴響起,傳來CFIUS的聲音“我們和解吧”。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什么都沒發生,吳佳梁一遍又一遍地問夏律師,“你說有沒有可能和解呢”。做律師的當然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0.01%也是可能。

吳佳梁就在這種煎熬中,熬到了23點57分,只差3分鐘到24點的時候,點下了起訴申請書的郵件發送按鈕。

曲折上訴路

CFIUS如期將報告呈遞上去,由奧巴馬15日后頒布最終決定。9月13日至28日這15天,吳佳梁時常絕望,又懷抱一絲希望,希望事情能有轉機。

最初組建訴訟團隊時,律師們并不知道可能會狀告奧巴馬,否則團隊很可能建不起來。而此時,律師們對狀告奧巴馬已經有了預期,甚至躍躍欲試。團隊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奧巴馬否決,就立刻追加他為被告。

9月28日,奇跡沒有出現,總統令否決了交易,言辭比CFIUS的禁令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總統令要求在60日內必須由“美國出生的美國人”進入場地粉碎設備,這幾乎是一項不可完成的任務。而如果不完成,吳佳梁甚至可能因藐視總統令而負上刑事責任。

三一要依照美國法律維護切身權益。在這一點上,梁穩根以及所有董事會成員態度堅決。可是,現在的困境是總統被牽涉進來,如果不告奧巴馬,根本就推翻不了法令——按照梁穩根“抗爭到底”的決定,三一將奧巴馬列為連帶被告。

10月1日——吳佳梁特地選了這個特別的日子,將奧巴馬加入了被告名單。

然而根據美國國防生產法721條款規定,美國總統依據該法案做出的決定或采取的行動不受司法審查。總統不受司法審查——能不能立案現在成了最大的問題。

11月28日庭審后,吳佳梁度日如年,每天給夏律師打一個電話,寒暄問完天氣后,都是無比惆悵地問道,“什么時候有消息啊”。

一切形勢不明朗,羅爾斯公司同時在不折不扣地執行總統令,并派律師用攝像機全程拍攝。總統令的要求是過分的,但也要做,如果不能按照規定完成施工,那就是實質性地違反了總統令,三一可能會面臨更加嚴厲的司法制裁,吳佳梁也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風場的水泥基礎被挖出來,碎到小石子那么細。吳佳梁盡管心中一團怨氣與怒火,但還是井井有條地安排工作,他心里的算盤是,只有按總統令的要求完工,才有資格真正起訴奧巴馬。

2013年2月22日,立案的好消息終于等來了。雖然5個訴訟請求被駁回了4條,但得以立案,成為了整個案件中最關鍵的勝利。

此時外界聲音一致認為,勝訴希望極為渺茫。吳佳梁不停地給律師們打氣,“過程大于結果”。只要勝訴的可能性不為零,就值得試一試。

挑戰權威之路肯定不會順利,特別是這樣一個狀告CFIUS和奧巴馬的案子,是不太可能由地方法院的一個法官做出最終判決的。吳佳梁和五位律師其實從立案開始,就做好了一審敗訴的準備。

2013年10月10日一審果然敗訴,三一董事會一致通過決定,繼續訴訟,上訴申請書在10月16日就遞交上去了。

二審勝訴與和解

訴訟之路漫漫,羅爾斯公司一刻也沒有閑著,三一的國際化戰略,也沒有閑著。

2013年10月,羅爾斯在得克薩斯州購買了另一個風電項目。得州的風電項目有三個目的,一是公司戰略發展真實需要,二是間接說明自己的確只是為了經濟利益,三是如果判決結果失利,俄州項目被否,而得州項目能夠順利進行,更能說明美國政府否決俄州項目的毫無道理。

2014年7月15日,迎來了久違的二審。律師團隊對二審更有信心,因為二審中的三個法官比一審法官更為經驗豐富,而且三個法官的集體決策也更為理性客觀。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三個法官中兩個民主黨一個共和黨,兩個黑人一個白人,居然一致推翻了一審判決。二審判決羅爾斯公司具有受憲法程序正義保護的財產權,奧巴馬下達的總統令違反了程序正義。

在國內出差的向文波,一大早收到了告知勝訴的短信,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連發了4條微博慶賀。

二審是勝訴了,但到這里,整個故事還沒有完全結束。此時美國政府有四種選擇,一是上訴到最高法院,二是請巡回法院11個法官連審,三是同意地方法院進行實質性審查,四是庭外和解。最終,美國政府選擇了和解。和解的結果,看似雙方都有所讓步,實際上是一個雙贏的結局。

對三一而言,其產品不再因為所謂的“威脅國家安全”而受到任何影響。三一用法律手段,維護了自身權益,爭取到了CFIUS做事方式的突破性改進,達到了目的已是壯舉。

其次,美國擁有豐富的能源資源,是三一風電持續國際化所看重的一個海外市場。

再次,三一在美還有其他一系列產品線、產業園,業務正在不斷拓荒,“三一美國”也成為繼“三一巴西”“三一印度”之后,第三個有自主組裝挖機能力的海外工廠。適時和解,有助于三一的在美業務。

對于美國政府而言,和解也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能把絕對權力關在籠子里的事實,大大增強了國際對美投資的信心。吳佳梁對美方說,“我們的勝訴,將成為你們司法公正和維護憲法權威的證據”。這就是美國政府贏得的東西。

這是個一開始絕沒有料想到的結局,卻是一個最完滿的結局。

國際化思路解決國際化問題

回到我們開始的問題,在危急關頭,為什么三一能夠擺脫中國式思維限制,敢于正面挑戰絕對權威,而且還贏了?三一為什么能贏?有什么值得“走出去”的企業借鑒?

三一做到的,是不斷地學習和適應美國市場的游戲規則。正如向文波所說:“這是中國企業國際化路上必要的一課。真正的國際化,是應該拋棄固有的思維模式,用國際化的思維和國際化的方法,來處理國際化過程中面臨的各種問題。”

挑戰對手的基礎,是對其背后的法制、政治、文化環境的根本認識。美國從建國以來,憲法就清楚地將行政、司法、立法分開,三權分立。

總統和CFIUS屬于行政體系,對其形成最大阻礙的,是司法體系。法院可以不受行政、立法規則干涉,最大限度地獨立司法。事實證明,強權不敵法治,絕對權力最終被法律框架所約束,三一走的是一條以美制美的路子。

二審判決中,哥倫比亞聯邦地區分區法院認定羅爾斯公司在Butter Creek風電項目中獲得了不容置疑的受相關州法保護的財產權,美國本土對私人權益至高無上的保護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深究Butter Creek項目被否決的原因,不得不牽扯到政治因素。2012年正值美國總統選舉年,對華態度是民主黨、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競選的重要話題。奧巴馬努力營造對華強硬態度來爭取選票,羅爾斯的風電收購案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呈上去,難免有些生不逢時,很可能被錯殺。

參透了當地復雜的政治因素,要不要上訴、什么時點上訴,決定起來,就有更大把握了。

中國人講求以和為貴,過去在美經商,經常一味地服軟,避免硬碰硬。而美國是一個連狗撒尿都可以打官司的地方,在美國人看來,起訴一下總統也沒什么了不起。

三一摸清游戲規則,把自己當成本地玩家。在訴訟之余,還走了政治游說的第二條路,同時找到了前北約統帥克拉克將軍、民主黨律師斯蒂文進行游說,并與大使館、美國商務部積極溝通。雖然后來第二條道路并沒有成功,但給整個事件,及今后處理類似事件帶來的影響,都是積極的。

三一戰略上的高歌猛進,落到實處,是戰術上的精益求精,是其傾盡所能,做到的萬無一失。吳佳梁和向文波,曾多次將功勞歸于請了一支最精英、最了解情況的律師夢之隊。

在美國判例法的歷史上,狀告CFIUS無例可循,給了這群精英律師最大的激勵,因為一旦有突破,以后相關案例都要參考這次的判定。

他們為三一精心挑選了哥倫比亞特區聯邦法院遞交訴訟,又在屢次否決奧巴馬提案的特區巡回庭上訴;規避了美國國防生產法721條款總統令不受司法審查的規定,改訴奧巴馬未經正常程序剝奪了合法財產,可因違憲被審查。在極其不利的環境下,爭取到了天時、地利、人和,很大程度上與一開始鑄造的這支律政先鋒密切相關。

為什么選擇哥倫比亞特區聯邦法院遞交上訴?事發俄勒岡州,羅爾斯注冊地在特拉華州,總部在得克薩斯州,為什么去美國白宮所在地哥倫比亞特區,跑到皇城根下告御狀?

因為哥倫比亞特區雖然很小,但是很多有關聯邦政府的訴訟都在此進行,有著最豐富的經驗,這跟到紐約南區法院訴金融案,加州北區法院訴案一個道理。

另外,奧巴馬提出的法案屢次敗在特區巡回庭上,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聯邦法官沿襲憲法保護的終身制,雖然總統之位易主,但共和黨提名的這些保守派法官們仍然在其位,很有發言權和壓倒性優勢,這也對三一有利。

怎么找到突破口?美國國防生產法721條款規定,美國總統依據該法案做出的決定或采取的行動不受司法審查。但CFIUS在對待三一時,從來沒有過真正的雙向溝通,而且從開始到發布命令都沒有CFIUS官員到現場檢查。

721條款也并沒有說“美國總統在做出這個決定或采取這個行動之前的過程不受司法審查”。三一律師們于是打破常規,將訴訟集中在“違反原告在憲法第五修正案下的程序公正權益”。首先爭取適當的程序正義,非正當程序下剝奪公司財產權也就不合法了。

面對強敵,當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而來的時候,孤身在美的羅爾斯,得到了大本營的絕對支持。梁穩根以及董事會當機立斷、一戰到底的決心,給所有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梁穩根和吳佳梁一直跟律師團隊強調,過程大于結果,給了律師團隊最大的空間以及激勵。而大本營的集體決策和公關策劃,在整個過程中,翻新了中國企業裹足政企關系、被動挨打的形象,提升了三一的品牌價值。

三一多位高管,多次到國內外主流媒體接受訪談,主動、坦誠、透明、公開地對外溝通,讓三一受到了全球的關注,不論結果如何,三一其實都勝利了。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三一的掙扎,為自己掙脫了一條繩索,減輕了中國企業在國外暗箱操作中蒙受的損失,打開了CFIUS的黑盒子,同時也讓走出去的中國企業學會運用法律武器,適應當地政治、文化環境,使用國際化手段來解決國際化問題。

對外投資需要因地制宜,走出去的思路更應該是實踐“本地化的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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